《梅落砚心六十年》
旧书一角小记,不知谁著之:
1947年,春雪未化。
城南戏园里,一出《牡丹亭》正唱到“梦回莺啭”,台下少年陈砚,捧一包新炒的莲子蹲在廊角。戏台上,少女林晚穿水纱,眼波流转,唱一句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他心头一颤,莲子落在雪地,滚了。
那夜,他偷了她的帕子。
帕角绣了朵白梅,墨线勾得极细,像是等他多年。
六十年后,2007年。
雨,下得像断肠。
老屋前,一只旧藤箱被雨水泡得发胀。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颤巍巍地打开,里头是泛黄的戏票、一束干枯的白梅,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,字迹已模糊:
“砚哥:若你见此,我已先走。
我记得你说,要带我看江南的雨,
可我等了一辈子,也没等来你。
原来,不是你不来,是我先走了。”
陈砚的手抖得像风中的灯。
他一生未娶,只在每年清明去戏园旧址坐一坐,点一盏灯,烧一叠纸。有人笑他痴,他只答:“等一个人。”
那年,他十六,她十五。他们在戏院前偶遇,她唱《游园惊梦》,他听痴了。她回头一笑,他递上一颗莲子,她说:“你心不诚,莲子甜不过心。”
后来,战乱起,她家避祸南迁,没留下地址。
他寻了三年,寻到一个空信封,只写着:“梅开处,等君来。”
他信了,等了。
后来参军,后来失忆,后来病退归乡,一生未再提“她”。
直到老屋翻修,藤箱从阁楼落下,封口未拆。
他读着纸条,忽然记起——那年春雪夜,她曾塞给他一粒莲子,轻声道:“你若忘了我,便把这莲子扔进井里。若没,就把它养活,开花,结子。”
他从未扔。
那莲子,他埋在院角,每日浇水。
六十年,终于开了一朵白梅,细若雪屑,在风雨中摇着。
那夜,他坐在梅树下,捧着旧帕,轻声道:“晚晚,我来了。”
风起。
梅落,如雪。
他闭眼,唇边有笑。
再睁眼,天上星子如碎玉,照着院中那株梅——枝头结了果,青润如旧。
他忽然懂了。
她不是未至。
她从未离开。
她只是提前一步,把爱,种成了时光的证。
六十年,不为相守,只为相望。
原来,最远的距离,是明明在世,却已生死相隔。
而最深的情,是明知无路,仍把一生,栽成你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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